第87章 黑乎乎的“马六哥”

“哎等等，”老熊紧着要“洗白”自己：“我的意思是，你看怎么办好，你就怎么办。我没意见。”

“对呀，你尽管放心。”我装糊涂：“我跟刘毅先说明白，是我要扣他的奖金。然后我再把你的这句话告诉他。我保证一字不改。”我说着就往外走。

老熊这下彻底“熊”了。他对于刘毅之“混”，感受自然比我多得多。不然也不会把那二混子惯成现在的样子。他心里很急，却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说，眼见得我就要走出房门了，他才叫了我一声：“方科长，这个事儿……”

我回头，他一脸的讪笑。我问他：“熊科长还有什么指示？”

他赶紧摇手：“别别，方科长。咱不说那什么主持工作不主持工作，政工科的活儿，还是咱俩商量着办。这个，考勤这个事吧，里面确实挺复杂。咱们单位劳动纪律，是个老问题了，哪个科，哪个人，都不敢说一天不缺勤。刘毅缺的多了点，这个，可以慢慢教育，以前的时候，都是这么，做的，所以，啊，所以……”

他的这个黏糊劲真让我上火。于是我打断了他：“熊科长我明白你的意思。那这个月我听你的，还是按以前的办法，另外我再跟他强调强调，再一再二不能再三，以后不允许再出现这么多的缺勤……”

“对对对，”老熊又补充：“关键是他们科长。老安就得把考勤抓紧。归根到底是他考勤，不是咱们考勤对不对，等我再跟他说。”

这件事情的过程就是这样。我不能让刘毅误会，于是我便对他说：“刘毅你千万别谢我，要我的意思，根本不能算你全勤。你把防疫站当什么了，饭店啊还是百货公司啊，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，知道别的同志都怎么议论你吗……”

“哎哎哎方姐方姐，我这都看你的面子，我比以前强的多了，你怎么不知道鼓励鼓励我呢。好好咱不说这个，反正只要是你扣我奖金，我保证没意见，谁让你是我姐呢。别的要是老安老熊什么玩意儿想整我，门都没有。咱说正经的，赶紧吃饭去，我真的订好包间了。”

见他不像开玩笑，我就说：“行。这样吧，我去叫上小苗和小谢，咱们一块儿，我请客，怎么样？

刘毅却说：“下次再叫她们，这次就咱俩。因为还得跟你汇报点私事儿，当着外人没法说。”

我还在犹豫，他却拉着我就走，还说不就是吃个便饭嘛，你怕什么呀？

我心想我怕你干嘛，我就是不愿意跟你这二混子吃饭。你要长得跟卢文进那样也行啊，你看你矬身子胖脸、猪头蛤蟆眼的，穿的像个“港客”（此时港客就是资产阶级的形象代表），跟你一起吃饭我“掉价”。

不过再一想，既然他这么“热情”相邀，我觉得趁机再教育教育他也好。除了“教育”之外，我还想引导他。引导他走正路很难，我想“引导”他滚远点。

这些日子我把这“刘二混”调查研究了一下，发现几乎没有一个人说他好的。老熊为了证明刘毅不好惹，给我讲了他很多的劣迹，说这小子天生混蛋，干那些“抜气门芯”之类鸡鸣狗盗的勾当，特别上瘾。而且什么口是心非、两面三刀、口蜜腹剑之类的，他一样不缺。我就琢磨，他要是滚出防疫站就好了。

我问他：“你订的饭店在哪儿？”

“就南边，很近。云龙铁矿招待所酒店，那儿干净。”

“还有谁？”

“没啊，就咱俩，随便吃点。我不说了嘛，有点事儿跟你汇报。”

于是我就跟他去了。那儿比较僻静，客人也不多。我说就在楼下大厅算了，刘毅不干，非领我上二楼的雅间。

他带我上楼，推开走廊头上的一个房间门，朝我躬身摆手：“方科长请。”

那门一开我就愣住了。只见屋里的圆形餐桌边，还有四个男的。见到我，其中的三个小青年都站了起来。

一看那些流里流气、歪鼻子斜眼的样儿，就知道这都是跟刘二混一路的小痞子。他们刚才正一边吞云吐雾，一边高谈阔论，这会儿一齐瞅向我，偷偷地挤眉弄眼。

另外一个人站在窗边正朝外看，这时转过身。只见他三十六七岁的样子，身高体壮，一张大方脸黑乎乎，油光光，上头满是横肉，加上那厚嘴唇，宽下巴，一看就个坏蛋样儿。不过看着他好像有点面熟。

他裂开大嘴似乎是笑了一下，朝我走了过来。

我心里腾的冒起一股火，谁也没理，转身就走。刘毅赶紧跟上来拉我：“哎哎方姐你干嘛？”我甩开他的手大声说：“我有事！”

刘毅紧追我下楼，边走便叫：“你不都答应我了吗，干嘛呀这是。“

我头也不回：“问你自己。”

刘二混赶紧解释：“方姐你别误会。今儿本来就是我和马六哥请你吃饭的，我不知道他还带了人来。不过他们都是十字桥运输队的，不是坏人。方姐你千万给我这次面子，别让我在六哥跟前‘跌份’！”

这时已经到了酒店门口。我说：“那些什么牛头马面，你让我跟他们一块喝酒吃饭，他们有那个资格嘛，啊？你脑袋叫驴踢了是不是？”我说完又走。

刘毅愣了一下，又追上来拦住我：“方姐咱这样：我给那三个弟兄另外安排一桌，这总行了吧。方姐你听我说，那些小弟兄无所谓，但是马六哥你必须得给他面子。而且他说他认识你，还说你这样女的有特色，他就愿意交往这样的朋友……”

“你有完没完！”我打断了他的啰嗦：“什么马六哥驴五哥的——你说什么，他怎么会认识我？”

没等刘毅回答，我一下想起来了：“那姓马的是运煤的是吧，那不是好人。我告诉你刘毅，以后你少掺和这些地痞流氓。听明白了吗！”

我推开他就要走，刘毅恼了，一把抓住我的胳膊：“怎么着方子荷，你还来劲了是不？我刘毅求过谁啊，我不就请你吃顿饭嘛，你摆什么臭架子，你还敢骂我六哥。告诉你你今儿去也得去，不去也得去，不然你试试，你可别后悔。”

这家伙的狗脸翻的真快。我还没处出气呢，我抢手反扭住他的手腕，猛往下一压，刘毅疼得尖叫一声。我再用力一搡，他弯着腰后退两步撞到一棵树上，在那儿呲牙咧嘴。我恨恨说了一声：“你给我滚远点！”

我当时没注意，我俩这一幕被二楼窗户边的那所谓的“马六哥”看得清清楚楚。